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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都黑得彻底,冷得彻骨,积年的旧患与新添的伤处绵密的疼痛已至麻木。
    沈琢知道己很快就会死在这里。
    他已大限将至。
    景安三年,三月初三,上巳节。
    不知怎的,沈琢在这一天忽然觉得己又有了精神。或许是回光返照,身上竟然不疼也不冷了,他甚至还靠着
    斑驳的墙壁坐了起来,勉强梳理了一番枯槁散乱的长发,整了整脏污褴褛的衣襟。
    他看不见己的模样,但不必想也知道,定然是不好看的,那幅曾经为他带来功名也招来祸端的好容貌,此刻终于不复存在了。
    沈琢就这样坦然地端正坐着,仰起脸望向漆黑的头,他闭上眼睛,仿佛感觉到有月光洒在己脸上。
    璨若明霞的海棠花树,那年唤他成玉,还对着他笑,夸他君子如玉,人如其名。
    那是他这一生最初的心动。
    明明是那样美好的初遇,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。
    沈琢清楚这都怪他己,对错都是他己选的,没有什后悔的。
    反倒是靳奕和齐绍,不知是倒了几辈子霉,遇见他这个疯子。
    他本都以有更好的一生,是他偏要强求,他逆天而行,活该不得善终。
    神志在一点一点涣散,彻底陷入虚无以前,沈琢最后笑了一。
    都说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,他低声喃喃道:“靳奕,若有来生,别再遇见我了。”
    辈子,你爱的人一起,离我远一些罢。
    曾经煊赫一时的一代权臣沈琢死在诏狱中时,御花园里的海棠花开得正好。
    又是一年琼林夜宴,新科的进士都质素尚,皇帝兴致不错,在宴席上多喝了几杯酒,便信步到御花园中吹风解解酒气。
    殿试前三甲皆着红袍,那晃眼的红色令靳奕想起一个人,那人已经被他关在诏狱中数月,也不知反省得怎样了。
    靳奕并未打算要沈琢的性命,所以哪怕朝中再三促,亦一直未曾诏判决。
    他到底念及从前是己有错在先,若沈琢还肯悔过认罪,他便会放他一条生路,只夺职抄家、从此圈禁也便罢了。
    思及此处,皇帝心情转霁,吩咐身边的宦官道:“替朕去诏狱问一问沈相,近日有什心得,是否有什话要对朕说……”
    那宦官躬身应喏,一阵风吹过,靳奕回头望去。
    一树海棠簌簌,花瓣飘落如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