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(第 1 / 6 页)
    2000年,立夏已过,气温攀升得异常。
    “拿到【信】了没?”
    “唔。”
    程真餐毕,咽下最后食物,发音含糊。
    她在铭记外摆摊位上打电话。
    深水埗福华街,铭记烧鹅濑,堪称一绝。
    老板谢恩铭祖籍江门恩平,年过50,只得夫妻及一名小工在店内劳碌,一子一女皆已成家。为供儿子娶老婆,购下何文田一套600呎的二手单位,倾尽谢恩铭这间店积累下来的经营所得。
    中国人最舍得为后代花钱。况且摆酒的时候,儿媳隆起的腹部就快藏不住了。
    地产广告声称,置业是为第叁代投资。
    确有道理。
    烧鹅濑,濑粉润糯,米浆细腻,入口的粉须有韧劲,又带米甜,才算上乘。
    高汤凌晨叁点开炉。大火转中,又转文火慢煨,天亮即熄,凭灶头余热挤出鲜美,似武林高手过招——隔衫运力。猪筒骨打底,大地鱼吊鲜,纱布袋里扎紧不外传的秘辛,与汤同煮,是祖辈有市无价的遗产。
    猪油渣酥,烧鹅皮脆,脂香留存齿夹。最要紧的是,千万不要走青。无葱濑粉,即是里安纳度阳痿——
    好看不好吃。
    斜阳于十分钟前彻底沦陷,天色青蓝转深,钨丝微不可及地短叫一声,路灯便懒洋洋燃起。
    未入夜的红港,光线敷衍。
    程真半眯眼,垂颈,拢火,点燃嘴边衔紧的烟。吸一口,指尖星火忽明忽暗。
    “今晚组局的人是冯敬棠儿子。”
    “谁?”
    程真碾熄了烟。对面落座一名孕妇,七八个月肚皮,撑着腰,屈着膝,沉甸甸压上那张狭窄折凳。视线瞄见程真夹烟的手,先鄙夷,后委屈。
    吃街灯晚餐也要讲公德心。
    “冯敬棠,你不认识?”
    “不认识,你老爸吗?”
    “叼,传闻下一任内务委员会主席啊。”
    “这也能指定?世袭制还是禅让制?”
    程真捏皱烟盒,后悔了。最后一支,来不及嘬多两口,夭折在手。现在从烟灰缸捡回,是否还来得及……
    “拜托你平时多看点新闻啦,整日看古龙有什么营养?”
    “好过你看「荃湾十五狼」。”
    孕妇又偷偷抬眼望她。
    算了,不捡了。
    ”他们今晚还约了另一个议员,冯敬棠的外甥叶世文也在——”
    “叼你,害我?”程真听见这叁个字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