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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案头的小花砚,很难想像金棠这样手握实权的宦官会用如此粗陋的东西,他不禁凑近了仔细端详。
    金棠随着他起来,看见他瞧那砚,不好意思了:“小时候在奶子府旁边的齐月斋买的,一用就是这些年。”
    他是个念旧的人,屈凤想,可引起他兴趣的却是那三个字:“奶子府?”
    “就是给宫里娘娘们……”在北京,这是个叫惯了的俗名,如今屈凤问起,金棠才觉得实在下流,脸腾地红了,“就是……”他解释,越说声音越小,“给宫里生产的娘娘们选奶口的地方……”
    “对了,”似乎是想不着痕迹打消他的尴尬,屈凤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方盒递给他:“刚买的还没开封,身上也没带别的,权当是我的谢礼吧。”
    上好的回回货,金棠一眼就看出来了,是男人揉面的淡胭脂:“岂敢……”
    他推辞,可屈凤看得出来,他很想要,不是要这一盒胭脂,是要一份来自文人的礼物:“拿着。”他把胭脂塞进他手里,像之前他塞给他帕子一样,有些霸道的意味。
    金棠受宠若惊,想说些什么话感谢,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,这里都听到了,说明声势很大:“怎么回事!”他厉声问,值宿的小火者隔着门回禀:“爷爷,是兵部在抓苦力,下午张的榜,说是被砍了矮梨树的人家都给织造局交了钱,是阉党,要统统拉到城北去修三个月大堤。”
    “什么?”金棠怒不可遏,披上曵撒就要出去,屈凤拉了他一把,“别去,外头乱!”
    “你们这是要干什么!”金棠瞪着他,屈凤踌躇了一阵才说,“咏社你知道吧,昨天晚上集会,放出话了,从今天起不加入咏社的就是阉党,往后再没有骑墙派的立足之地。”
    “那和老百姓有什么关系!”
    是呀,屈凤何尝不明白:“杀鸡儆猴吧,总要有一批祭旗的。”
    16
    谢一鹭抱着廖吉祥,小心翼翼的,像抱一尊金佛像,廖吉祥也揽着他,一动不动的很服帖,他们已经很默契了,谢一鹭利落地从大白石上跳下,把廖吉祥放在在溪对岸干燥的沙土地上,两个人整了整衣袍,往竹林中那座野寺走。
    “也就是说,”谢一鹭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,“梅阿查比你早投到老祖宗名下?”
    廖吉祥和他肩并着肩,点了点头:“老祖宗得势这么多年,名下一共就我们九个,很难得了。”
    从他的话里,谢一鹭能感觉出来,他对老祖宗有情义,是那种对父辈的敬爱:“你名下的人不是比他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