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厂观察笔记 第16节(第 2 / 4 页)
她眼前,“先别说话,少喝一点。”
    杨婉接下水,仰头含了一口,摁着胸口慢慢地尝试吞咽,终于开始缓和了下来。
    她又用水漱了漱口,仰起头将被鼻息喷得潮乱的头发一把拢到耳后,抬袖擦干脸上被刺出来的眼泪,喘道:“真……差点要命了。”
    邓瑛接过她喝过的杯子,起身放到书案上,压下自己内心的波澜,“对不起,竟不知你会如此难受,我……”
    “没事。”
    杨婉不知道他这声“对不起”是在为什么道歉,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反应。毕竟在现代文明社会,“处死”一个人的现场都是对大众隐藏的。她对死刑有法律上的概念,但是对新鲜的尸体,死人的血气却没有概念。
    她想着,摁住胀疼中的太阳穴,“我没事了,就将才闻到那阵味道一下子没忍住。”
    说完又吸了吸鼻子,抓着椅背站起身,低头整理自己的裙衫,瓮声瓮气地接着问道,“最近司礼监为什么要处这么多死人。”
    邓瑛趁着她没注意,拢下衣袖,遮住自己的手腕上的皮肤,反问她道,“姜尚仪是如何与你们说的。”
    杨婉一边理衣一边摇头,“尚仪是女官里最守礼的,她不会提这种事。”说完,回到案旁坐下,拿出自己的笔记,翻了一页新纸压平,蘸墨提笔,抬头接着说道:“我在想是不是因为琉璃厂的贪案。”
    邓瑛原本不想提这件事,但是看到杨婉握着笔的模样,他又不忍冷淡地应对她。
    从认识杨婉开始,她就一直在写这本笔记。邓瑛看不懂上面的文字,但是他有些喜欢看她写字的样子。
    从容而专注,丝毫不见内廷女子自怜自怨的神情。
    “才因为这事杖毙了人,你刚才难么难受,为何还要问。”
    “想在宫里活得明白一点。”
    她笔尖往窗上一指,“你看他们,不明不白的不也死了吗?”
    说着擎回笔,挡住从鬓上松垂下来的耳发,接着又道“而且,我只问过你,不会有事的。”
    邓瑛听她这样说,不由一笑,“你就这样信我。”
    “当然信你,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信你了。”
    邓瑛微怔。
    当人在微时,或者陷入自不可解的污名当中的时候,反而会害怕有人奋不顾身地信任自己,这代表着他自己的沉沦,也将会是她的沉沦。
    就像桐嘉书院的那些此时正在诏狱中饱受折磨的读书人一样。
    邓瑛不觉得自己这一生,配得上这样的献祭